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
张载这四句话被当代哲学家冯友兰概括为“横渠四句”。2006年9月,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出访欧洲前夕接受外国记者采访时,曾引用这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迹。
这四句话最能表出儒者的襟怀,也最能开显儒者的器识与宏愿,因而也可说是人类教化最高的向往。
1) 为天地立心:天地本无心,但天地生生不息,生化万物,是即天地的心意。所以程明道说:「天地无心,以生物为心。」又说:「天地无心而成化。」因为天地生化万物,只是生生之德的自然流行,并非有意生出这样一个大千世界。所以是「无心」而「成化」。无心而有心(以生物为心),这是人对天地生生之德的亲切理会,通过人的理会指点,天地生化万物的心便显立了。
(2) 为生民立命:命有理命与气命两个层面,这两层的命都不可伤害,不可弃废,必须有以安立。儒家圣贤开显的「安身立命」之道,正是为了生民。有了这个道,「百姓日用而不知」,却能潜移默化,加上伦常政教的设施,使生民的生活有了依循,而得以护持生命,贞定活路,这就是「为生民立命」了。
(3) 为往圣继绝学:儒家圣人之学,自两汉以下,而魏晋,而南北朝,而隋唐,千百年间,一直未能善续先秦儒家的学脉。无论生命之光,或哲学之慧,都开显不出来。尤其唐末五代之时,华族的文化生命萎缩堕落极矣。直到北宋之初,普天之下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师表,所谓「学绝道丧」,实未过甚其辞。到理学家出来,才复活了先秦儒家的形上智慧,使天道性命(心性义理)之学,内圣成德之教,重新光显于世。思想的领导权即已从佛教手里拿回来,孔子的地位自然重新显立。这一步「为往圣继绝学」的功绩,在人类文化史上是独一无二的。可惜满清以来,士人心思卑陋,反而诟诋理学,这诚是学术上昧天良的一大憾事。
(4) 为万世开太平:儒家以「内圣为本质,以外王表功能」。功能之大者,便是开出太平盛世。而且不只是一时,而是为千年万世开太平。「太平」二字与「太和」一样,乃是儒家学术中最渊懿庄穆的观念。不过,儒家虽然具有开万世太平的宏愿,也能在「道」的层次上讲论天下为公的仁政王道,但在体制上则只成就了「治道」,而未能开出「政道」。如今民主政治的体制,却正是政治层面上的太平轨道,再加上科学,就更可满足「开物成务」、「利用厚生」的要求。以民主科学配合儒家的礼乐教化以及「太平、太和」的理念,的确将可为人类世界开创无疆的休美。
“无不知则无知,有不知则有知”
这句名言深刻地揭示了有知与无知的辩证关系。
意思是:人的修养有无,都是自身心性能否自知自明的后果。
名言新解
第一句“为天地立心”。目前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解释,认为天地没有心,但人有心,因而人的心也就是“天地之心”;“为天地立心”就是发展人的思维能力,以理解自然界的事物和规律。这是
横渠四句--罗林虎工作室提供
一种误解。首先,“天地”一词并不专指自然界。儒家经典《易传》中有一个关于天、地、人的“三才”宇宙模式,表明古人倾向于把天、地、人看作一个整体。“天地”有“天地之间”的意思,既包括自然界,也包括人间社会,故“天地”一词的确切涵义要根据文本的上下语境加以研判。在“四为句”的语境中,“天地”应当指人间社会,而不是指自然界。有时张载把指称社会的“天地”也称作“天下”,故“为天地立心”也可以称作“为天下立心”。
其次,“为天地立心”的“心”有别于“天地之心”的“心”。“天地之心”一语见于《周易·复卦》。张载是著名的易学家,他认为,“天地之心惟是生物。”这里的“天地”,是指自然界。显然,“天地之心”指天地创生万物的力量,其中似乎体现出天地的一种心意。但应注意,生物之心是天地所固有的,无需人来“立”,否则将不恰当地夸大人的力量。据此,张载“为天地立心”的“心”,一定是不同于“天地”生物之“心”的另一类“心”。对此,当时的二程兄弟看得很清楚,说张载《西铭》“立心,便达得天德”,认为《西铭》是要为社会确立精神价值。
其实,“为天地立心”的“心”,正是指人的精神价值,进而“为天地立心”就是要为社会建立一套以仁、孝、礼、乐等道德伦理为核心的精神价值系统。张载在其著作《经学理窟》的《气质》、《义理》以及《正蒙》的《诚明》等篇中,对“立心”的涵义、方法等内容有不少具体的论述,如果视而不见,对“立心”的理解就会脱离张载本人的言说脉络,流于臆解。归纳张载的看法,所谓“立心”就是“立天理”(仁孝之理)之心,因为天理“能使天下悦且通”,从而使“天下”(社会)乐于接受仁、孝、礼、乐等道德伦理价值。如此看来,“为天地立心”的意涵很清楚,其重点既不在自然观,也不在认识论,而在精神价值论。
第二句“为生民立命”。“生民”指民众,“命”指民众的命运。这里涉及儒家一直关注的“安身立命”问题,也涉及不同的命运观问题。历史上长期流行的是命定论,认为人生只能消极地听凭命运的摆布。史称,张载“喜论命”,他继承思孟学派的“天命”观和“正命”观,并作了新的发挥。张载区分了人的两种不同命运:一种是“求”而不能“得”的,也就是不可控的,主要指死生、富贵等;另一种则是“求”而能“得”的,也就是可控的,主要指道德、精神等。张载积极主张“顺受其正”,“修身”以“立命”。就是说,只要通过自己的道德努力,人就能够在精神价值方面掌握自己的命运,做到“命立”而“心诚”,确立有意义的人生。因此,“为生民立命”就是要教育民众,使他们自觉地对自己的命运方向做出选择,以确立生活的精神价值和意义。
第三句“为往圣继绝学”。“往圣”,也称“去圣”,指历史上的圣人,在张载的语境中具体指孔子和孟子。儒家所谓圣人,其实就是指人格典范和精神领袖。“绝学”,指中断了的学术传统,也就是所谓“道统”。宋代理学家普遍认为,儒家学统或道统自孟子之后便“学绝道丧”,完全中断了,所以要努力加以恢复。张载继承“绝学”,著书立说,却并非照搬前圣,而是力求创新,在他的学说中有不少内容是“六经之所未载,圣人之所不言”的。
第四句“为万世开太平”。“太平”、“大同”等观念,是周公、孔子以来的社会政治理想。至北宋时期,以范仲淹、李觏等人为代表的政治家和思想家都为朝廷提出过“致太平”的主张。张载不局限于当代的“太平”秩序,而是以更深邃的视野关注“万世”的“太平”基业问题,这体现了他的远见卓识。
对“四为句”的理解,不能脱离宋初的建国背景和理学家的问题关切。赵宋统治者总结前朝长期分裂的经验教训,为了重建社会秩序,确立了“以儒立国”的国策。在这种政策环境下,以张载、二程兄弟等人为代表的北宋理学家的最大关怀,是为儒家所追求的理想社会秩序奠定永恒的精神基础,而不是认识“自然界的规律”。
总之,“四为句”涉及精神价值、生命意义、学统传承、社会理想等多方面的内容。这可以视作张载一生抱负和理想的概括,同时它也是当时知识分子精神追求和社会担当的心声。我们可以把张载的“四为句”翻译成现代汉语:
为社会建立信仰体系,
为民众奠定命运根基,
为前圣接继思想学术,
为万世开拓太平事业。
(文章来源:互联网)